紫砂的所谓内幕（十一）一种快速自毁的方式

这种类型的文章，最大的意义是把对关于紫砂生意的所知所想，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，作为以后的一些依据或者资料。不少朋友好奇为什么不更新“内幕”，其实紫砂行业毕竟不是毒品行业，所谓的内幕并没有那没多。与其重复的写同样的东西、或写几个唬人的标题骗流量，或强行生硬的挤出一点文字，还不如啥都不写。

不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引起我不少深思。类似事件在壶商、匠人间也偶有谈起，而对于我来说，整个事件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：后怕。

为了尽量满足知乎壶友们购买好壶的美好向往，前几年开始我便在丁蜀各地到处寻觅价格适当、做工优秀的壶品。在2017年时，通过一位医生朋友的介绍，他的一位同学P在陶瓷城做壶，据说“壶非常赞”，乃“高工之子”，有“大家之风”。

第一幕：上手

对于这样的评价，我一般是无感的。但当天到他工作室，看了一把景舟石瓢、一把子冶石瓢、一把剑流德钟，觉得东西确实不错：架子笔挺、细工出色、刻绘精美、原矿泥料。从而后的聊天中得知：1. 每个月产量很低，大约10把左右；2. 要价不便宜，常规光货售价六千；3.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定做时间，15天即可，甚至“如果讨巧的话，10天左右”。

第二幕：因繁忙而无法对接

这样优秀的合作对象，作为买办，肯定是无法拒绝的。但凑巧的是，我的娃出生了且我没想到照顾妻子、照顾娃需要那么多时间。由于平时几乎没有机会出去游走，也没有再去找P。只是听说他喜欢喝岩茶，就叫朋友带了一些。

让我一直好奇的是定做的速度。从订做开始，即使放下手上所有的活立刻开始作，按照这个品相，至少也要十天左右生坯才能达到可进窑的状态，再加上整口、复烧，真的很难想象十五天就能交货。

第三幕：听闻传言

大约半年之后，一位同事的父亲，来找我问一些政策文件方面的事情，加了个微信。八卦的翻看朋友圈之后，居然发现他有P的子冶在售，得到的信息是“东西不错，量其实不小”。

一段时间后，我与一位做生产的朋友喝茶聊天，居然又鬼使神差的谈到他，感叹何处不相逢之余，获悉“其实产量很大，每个月5个新品，每个新品20把”，也就是一个月的产量是100把。令人咋舌，看架势是要准备收割一波块钱了。

第四幕：“上线”

上线，在宜兴是“出息了”“赚大钱”了的意思；在普通话中，则可以引申为到线上销售的意思，放在这却也相得益彰。从2018年12月开始，我看到紫砂行业的三个大微商，开始陆续猛推他的壶了，这几天达到了顶峰。
（这里所说的大微商，他们三家的出货之和可以占到整个紫砂微商圈的70%；在分销之前，他们会准备好不同风格的图片、视频甚至文案，供小微商一键转发。）

可能你会说，那其实也没啥。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量大，毕竟信息是不对称的；二是只要产品品质可以保证，在微商甚至淘宝上走，对消费者来说也无所谓的。

可如果从产业、渠道的角度出发，微商会引起最大的问题就是价格紊乱。我们假设他给大微商的批发价格是2000元，大微商一般再加价500元分销小微商，大微商再提出一个指导价6000元（到这里，渠道似乎还是很稳定的）。

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指导价来销售，尤其是在茶壶的量很大的情况下：小微商张三以6000元的价格卖给客户，李四以4000元的价格卖给客户，王五以2600元的价格卖给客户——在零售层面，控制最低售卖价格是不可能实现的。
可能你会纳闷儿，王五这也太良心了吧：现在喜欢紫砂壶的朋友们手机里没几个微商是不太可能的；为了提高客户的忠实度，报一个低到几乎就亏本的价格，一来给客户造成“王五真尼玛良心，价格比其他微商都便宜”的错觉从而扩大客户群体，二来可以给大微商造成“王五相当牛叉，挺会走货的”的印象为以后的拿货挑货带来优势。

在整个过程中，最直接的受害者是之前以正常价格购买P的作品的老主顾：基于对产品的认可、对人品的肯定，以6000元购入；在一两年之后竟发现身边有朋友以2600元的价格买到了几乎一样的壶，肯定颜面扫地，深受伤害。这是常人无法承受的，老主顾在愤怒或悲伤之余，会完全失去对P的好感而粉转黑，甚至会做出针对P的过激行为；

间接的，P将会从遭受非议、到完全臭掉、再成为紫砂界的笑柄谈资（举个坊间佳话作为例子：男不买葛X，女不买朱X）；

再间接的受害者是，以正常价格或略低的价格售卖P壶的小微商张三们：说到底，张三是至少是“诚信”的，他们按照大微商的要求以指导价格给客户报价，没想到被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李四、王五从背后捅了刀子。

这谁受得了啊。

又再间接的受害者是大微商，他们投入的匠人宣传成本、压货备货成本、素材制作成本会非常快速的成为低效投资。他们往往是心知肚明的，但会选择性的无视这些隐患——用时下流行的说法，灰犀牛效应——虽然危险但似乎离得很远。

整个过程中，唯一的受益者可能就是王五们。王五的客户们翘起了大拇指，把他咔咔咔一顿夸，风生水起名利双收。你可能会说，“全拉瑞你是不是漏掉了王五的客户呀？他们以低价买到了别人以数倍的价格才能买到的壶，岂不美哉？”其实我想说，最大的受害者是在这个时候还买P的壶的人们，不论是以什么价格买入，P的壶以后都是一文不值的街货。

不公平，但现实就是这样，坏人往往得逞。说到头来，其实最险恶的并不是王五插兄弟两肋刀的决心——而是P那颗又想装逼又想暴富的心。但是P却看不出来这可能是自杀之外，一种最快速的自我毁灭方式。这样来说，他又是愚蠢的，贪婪而又愚蠢的。

写文章的最高的境界是“多年以后都不需要改”。卖壶其实和写文章一样，壶贩的最高境界想必是“你的客人买了你的壶，多年之后也不会后悔”。P这种人，就是成为紫砂巨贾之路上最大的敌人。

“双兔傍地走，安能辨我是雄雌？”

而没有壶可以推荐的无奈，希望你能懂。

(头图摄于宜兴市竹海公园外山涧小道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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